只要记得阵法的模样,怎么绘制其实并不难,所以终玄要做的也只是让卢青翻挑好位置,再画一遍同样的阵法而已。
可偏偏要挑位置的人一进门就被提溜进了祠堂。
“不要,祖母我还有事——”
“住嘴!再多说一个字加罚半个月。”
“……”
不一会儿,站定在祠堂外院子中的终玄便收到了来自老太妃视线的威压。
对老太妃而言,有了桓宣延的对比,终玄在她眼中其实是不够看的。
气质倒是还行,长相比不上太子,一身不知哪里的制式服装,估计身份地位一般。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本应是加分项,可眼见着青翻被关祠堂也没个表示,加分项也变扣分项了。
草草打量过后,老太妃开口:“你便是终玄?”
闻言,终玄微愣,视线瞥了瞥祠堂方向,迟疑点头。
“你随我来。”
不管如何,终玄也算是客人,安定王府总不能让客人站在院中。
落了座,备了茶,老太妃再次打量他,想从中看出点什么。
平日的教诲也没少,与皇室的往来更是繁多,怎么青翻偏偏就看上他了呢?
“你姓什么?哪里人?在哪里营生?住在哪里?”到底没忍住,老太妃连珠炮似的发问。
终玄不明白,自己只是过来绘阵,怎么就要进行身份问答了?
但——“缘分颇深”。
叹了口气,终玄这26年人生中第一次认真回答有关“自己”的问题:“我没有姓,现住在观台寮观星殿,是观星殿的主人。”
灵台的事不能说,便只能借观台寮一用。
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是人精,老太妃敏锐察觉到终玄隐瞒了不少东西,就连“哪里人”这个问题也被他回避掉了。
而且……观台寮她略有耳闻,是个不可轻易接触的地方,至少皇帝不允许。
“你没有姓?”老太妃不再多问其他,皱着眉头再次确认。
“是的。”
“是奴籍?”
终玄仔细想了想,自己的情况似乎跟奴籍也差不了多少,于是点头承认。
老太妃震怒,咬牙切齿:“卢——青——翻——”
“啊切!”远处祠堂里传来喷嚏声。
“今日青翻带你来府中,是为何事?”
眼见终于说到正事,终玄松了口气,隐去了卜算国运有难的部分,将查案的事情和盘托出。
“圣上应允?”老太妃神色不定。
摸不准对方是在思索还是在疑惑,终玄没有应声。
会客厅顿时陷入诡异的短暂沉默。
“去祠堂吧。”老太妃下了决心。
于是两人又来到了祠堂门口。
耳朵尖尖的卢青翻自然率先察觉,赶忙迎了出来。她还以为终玄会被赶出去呢,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。
老太妃神色沉沉,指着外面空地说道:“就这里吧,你在此画阵。往后青翻每日未时前往找你,申时回府。其余时间都待在祠堂里反省。直到抄完一百遍《家规》为止。”
什么?不是只有五十遍吗?怎么翻倍了?一百遍啊!以她的速度得抄到什么时候?
卢青翻很想反驳,但她不敢。
她也很想跟祖母讲连皇帝都没法命令终玄,但她不敢。
孰料终玄很是顺从,一句话没多说开始绘阵。
老太妃是第一次看人画阵,原本心中的犹疑在阵法落地之后便消失无踪了。
“我要不要试试能否传送?”卢青翻小声问道。
“不必,不会有问题的。”终玄开口,难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:“今日我先去明毫署了解情况,明日再见。”
还没等卢青翻和老太妃作出反应,终玄掐了个口诀便瞬间消失在府中。
老太妃:“……”
卢青翻:“……”
祖母究竟跟终玄都说了什么啊?他怎么是这个反应?
“他并非你的良人。”老太妃看着自己宝贝了十多年的孙女,还是不忍心说重话:“此案一结,你便收心。圣上也不会想见到你与他成亲。”
卢青翻自然知道自己自出生起便是内定的太子妃,未来的皇后。宓古国内除了帝后,还能有比这更尊贵的位置吗?这是多少姑娘想要都要不到的福分。
若是没见过终玄还好,她便也接受了,嫁谁不是嫁呢?至少桓宣延跟她知根知底,关系也还不错。
但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如果。她也不知道追花节那一晚,她会一眼就看上了终玄呀!
另一边。
终玄离开安定王府后,信步前往明毫署。此时他肩上站着一只白鹇鸟,鸟的体型有些大,站在那里看起来怪怪的,好像终玄长了两个头。
好在凡人看不见它,倒不至于引来侧目。
“灵台主,何必非要带着那个凡人?明明捉到妖剿灭掉就完事了。加一个凡人进来纯属多此一举。”白鹇鸟在他耳边叨叨。
终玄是在昨晚见到这个自称“妖王”来帮助他的白鹇鸟的,对于它的自称,他半分都不信。只是直觉告诉他有这个妖族,在处理宓古国这件事情上会事半功倍。
对于此刻白鹇鸟的不满,终玄只淡淡地回了一句“与你无关”便堵住了对方的嘴。
作为卜算师,庞初夏的反应与话语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他卜算得出皇帝和太子同此案有牵扯,卜算得出庞初夏不会涉入此案,独独算不出卢青翻半分。以自己的灵台主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卜不出一个凡人的命运?那就只有一个可能,卢青翻与他自身有关。
作为旁观者的庞初夏却能够看出他们两个“缘分颇深”,更是证明了这一点。
对于天道给出的命运,直接反抗是徒劳的,只能一点一点脱离影响。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如此顺从安定王老太妃的指示:他要利用老太妃,将卢青翻与他的缘分,慢慢分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