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青翻活了22年，从没做过违背祖母的决定。但这一次，她做了。

偷偷翻出祠堂外的围墙，她无比庆幸小时候自己忍着害怕跟皇子们一同学会爬树。

唉，要是跟桓宣延他们中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好了，一直保持着好友的关系不好吗？

偷溜出来自然不能坐马车，也没法骑马。卢青翻愣是靠着自己的身体素质跑到了明毫署。

也不知尸体如何了。

许仵作和杜署正早已等候在此，见到卢青翻，立刻迎了上来。没办法，义庄暗道唯一的钥匙被卢青翻带走。她要再不来，杜署正就得派人去取了。

至于请人上门？杜署正是万万不敢的。开玩笑，这个可是未来的太子妃，现在的安定王长女，谁敢麻烦她？

很快，一行三人来到了暗道门前。

杜署正咽了口口水，双手颤抖着开了锁。

“这——”

卢青翻蹙眉看着空荡荡的解剖台，心神一荡，鬼使神差地想起庞初夏的话，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找皇帝。

“杜大人，事已至此，您就按照正常流程走。”她到底是协助一方，也没有一官半职，不能插手此间事务。

再去一趟观台寮吧。卢青翻心思沉重地想。

 

“青翻参见圣上。”一见到那明黄色的身影，卢青翻下意识双腿一跪。

动作期间，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绣着星辰天象的蓝灰色衣摆。

终玄！

他偷偷跑来被抓个正着吗？不对不对，皇帝怎么会来这里？

皇帝在此处见到卢青翻也是很意外，看见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桓宣延，顿时懂了。

剜了他一眼，皇帝问道：“青翻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？”

“臣女、臣女对这里感到好奇。”

救命，她不会说谎啊！

桓宣延飞来一记眼刀：【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。】

卢青翻也飞过去一记：【我怎么知道该怎么说？】

桓宣延：【要被你害死了。】

卢青翻：【你怕什么，你是他亲儿子。他能拿你怎么办？杀了你找谁继承皇位。】

桓宣延：【……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有三个弟弟？】

不想再看他俩眼刀飞来飞去，皇帝咳嗽了一声：“罢了，平身吧。青翻也不是外人，知道了也就知道了。”

卢青翻这才看清现场情形。皇帝显然是刚来不久，还没来得及落座。他一反常态，身旁没有侍卫，只太子桓宣延跟着。

庞初夏作为观台寮理事必然得在场，她此刻神色凝重地上下打量终玄，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震惊地望向卢青翻。

终玄则是神色淡淡，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。

除此之外殿内没有其他人，想来都被临时遣走。

“国师，你今日召朕前来，所为何事？”皇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，他对着终玄开口的第一句话当即震惊了在场其他所有人。

国师！召皇帝来！

“陛下，我从未听闻国师一事，观台寮何时有国师……”庞初夏问了在场其他人都想问的问题。

被指着的当事人终玄抬眸看了看庞初夏，依旧不发一语。

皇帝摆摆手打断庞初夏：“国师一职自宓古国建国便有，历任国师的上任均无人有权干涉。时间一长便再无人知晓。就连你们观台寮，也是因为国师才会存在。”

闻言，终玄开了口：“陛下，按照观星殿成立之初的约定，您应该称呼我‘灵台主’而非‘国师’。”

当面驳回皇帝的话是赤裸裸的挑战皇权。卢青翻替终玄捏了一把汗，决定一会儿自己见机打圆场。

皇帝不虞的面色一闪而过，很好地被遮掩下去：“这是自然，是朕失言了。”

好在终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：“我近期察觉到灵台的封印有松动，应是有妖物作乱。按照约定我将开始行走于各国以铲除妖物稳固封印。”

“所以你让朕前来就是支会朕一声？”皇帝的不满逐渐增加。

终玄微笑着看向皇帝，声音平和：“本应如此。但是妖物作乱不会只影响人间，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您，陛下。”

皇帝闻言，面色一沉，并不是生气他胡说，而是慎重。

这期间，卢青翻终于琢磨出了一点味道。虽然终玄对皇帝说话很客气，但是那种客气不是下属对上级的那种尊敬，而是平级之间的尊重。

这个国师，哦不对，灵台主，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身份。

庞初夏此时也从“观台寮是因为国师才会存在”这句话中清醒过来：“妖物作乱……昨日的卜算结果，难道您一早就知道？”

终玄点点头，视线从庞初夏转移到卢青翻身上：“八月廿七晚上的命案，我也在场。”

桓宣延逮住机会发声：“那个男人是你？！”

啊，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。卢青翻反而松了口气。

皇帝十分疑惑，他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移到命案上去了。

“八月廿七的命案不全是凡人所为。我想此时明毫署已经发现不同寻常的踪迹。”终玄优雅地侧身面向皇帝，谈吐翩翩，如同风中松柏。

此刻他的侧脸正对卢青翻。殿顶端金色星辰洒下的光线洒在他身上，给他镀了层光芒，仿佛云端神祗，不可亵玩。

卢青翻不由得看痴了，他的侧脸也这么好看呀。

察觉到卢青翻的视线，终玄神色无常，继续讲道：“凶手身上沾染了妖的气息。我一开始以为凶手是妖，过后才发现不是。回来之后我尝试卜算，结果却证实这件事牵扯颇深，且跟国运息息相关，故今日召请陛下来此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这与父皇的性命相关？”桓宣延皱眉，凝重地问。

终玄摇摇头，以平和的声音说出骇人听闻的语句：“不仅是皇帝，关乎整个央陆。”

“所以你也要查案，是不是？”卢青翻双目突然明亮，脑子转得飞快。

终玄点点头，赶在皇帝开口之前说道：“因为牵涉其中，陛下与太子不可随意参与。也许你们不经意间踏出的一步会导致最终结果的不同，届时我也无法阻止事态恶化。”

见没指着自己，卢青翻突然来劲，就差身后长出尾巴摇来摇去：“那我呢？我是不是可以帮你？”

终玄这么哽住了，他迟疑道：“这——”

不行吗？卢青翻一腔热情这么被浇灭，倒是庞初夏从终玄身上看出了点什么。

她面色古怪，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喟叹：“卢小姐与你缘分颇深，不妨一起吧。”

缘分颇深！

不同于卢青翻的喜不自胜，终玄面色终于变了变，但什么都没说，似是默认了。